李慎忠得了陆师爷妙计,郁闷情绪一扫而尽。当即命人将诉状抄本送达柳湘莲处,令其准备告状(应诉状),明日将公开审理此案。
待到晚间,方才命家人将所收八百两纹银原封不动退还柳茁,只说先前收下是不忍拂其盛情,本无需如此客气,已决定于次日审理此案,请待传唤。
柳茁凭白得了银子,喜出望外,不意此人如此知情识趣,“却而不恭”,遂“先收后退”,真是个讲究的好官!
他乐得收下银子,兴冲冲跑去将明日开审之事告知叔父和兄弟们。
柳家众人听罢,得知察院大人不仅应允,且办事极为爽利,更对拿下逆子信心十足。
另一边,柳湘莲收到通知后,却陷入沉思。
经花钱打听,已得知李慎忠前后态度有所变化,不禁猜测他此举的用意。
送达抄本、准备应诉状并无异常,唯一特殊的是竟要公开审理。
须知,衙门审案通常是不公开的,有旁人围观议论岂不是自找麻烦?平时还专有把门皂吏防范人员擅入。
未得皇命自行公开审案的,多是官员清正廉洁,为了以真实案例传播法律知识,教化民众。
李慎忠显然并非此类官员,否则根本不会受理柳家诉状。
谁看不出那诉状所言强词夺理,似是而非?
如今决定公开审理,其真实态度不问可知——多半是决定两不相帮。
实际上,柳湘莲作为弱势一方,公正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支持。
而特意告知他公开审理,当是知道他身份特殊,欲要他引人围观,以给柳家造成压力。
半天一夜时间对他人来说或许过于短暂,来不及安排什么,对他却未必。
谁让他开了家戏园呢。
次日上午,柳湘莲一如往常,起床、晨练、早饭。
知他要去衙门应诉,官司胜负难料,“生死未卜”,香菱眼圈早就红通通的,偷偷哭过了。
尤氏姐妹平时风情无限的玉容也失了光彩,忧心忡忡。
“女人就是麻烦!能有什么事就担心成这样?”
安慰几句不起作用,柳湘莲摇头感叹。
柳三听了直骂:“臭不要脸的,得了便宜你还卖乖!”
倒把三女逗得笑了,一时春暖花开。
待到两名青衣皂靴的察院衙役送达传票,柳湘莲早准备妥当,免不得给点碎银做打点,说句“劳烦”。
那衙役也忙道“不敢当”。
出门时小厮牵了马来,刚要上马,领头的衙役神色古怪,劝说道:“柳二爷,咱们还是走过去吧。”
“好,与你们一同步行便是。”
柳湘莲略一怔,爽快应了,以为衙役没骑马来,而他也懒得动用自家马车叫人乘坐。
那衙役解释道:“二爷误会了,非是我等没马,而是,而是如今乘马过不去呀!”
“为何过不去?出了什么事?”
“二爷竟然不知?”
“这话奇怪,我为何会知道?今儿还没出过门儿呢。”
那衙役摇摇头,无奈说道:“察院前大街全给堵了,人山人海,都翘首以盼,等柳二爷大驾光临呢。”
“竟有此事?”柳湘莲状似愕然,半真半假。
昨天他命倪二散布柳家叔侄对簿公堂的消息,至于效果如何,如今知道了。
越来越多的人正往察院涌来,大街上人满为患。
这也不难理解,一则平时允许旁听的案件极少,机会难得。既能一观青天大老爷的威武风采,还不用卑微跪地,荣幸之至了。
二则此案事涉理国公府和广和楼东家,又是不孝大案,吸引眼球。
广和楼戏票太过昂贵,多是身家丰厚者流连忘返,普通百姓难得进入消费一次,出来后不免夸张,传的神乎其神。穷汉买不起戏票,看不了戏,来看东家打官司出丑也不错,又不用花钱!
理国公府大门前也正在送行,柳家众人皆知已打点过察院,胜券在握,欣欣然喜色满面。
族长柳芳不肯出面掺和,其余人论资排辈,老三柳极最是年长,身上亦有捐来的功名,被推选出来作为原告。
柳茁则是年轻一辈代表,需他鞍前马后操劳,万一三叔忘了词也可在旁提点。
与后世律师可代理出庭不同,这年月讼师不但没有上堂资格,反有因挑拨诉讼被抓去坐牢甚至充军流放的风险。
代写诉状的金讼师只能提前将如何应对可能的问询,作了详细讲解,也不知熬死多少脑细胞才让柳家爷们大体记住。
西城察院。
李慎忠身着五品白鹇补服,在后宅中独坐,仍在沉思如何应对。
悔不该一时轻忽不察,竟收了诉状又收了钱,现在只能尽力弥补。
他也知道,柳家人看似气势汹汹,实则不过是想坐实此子不孝罪名,借以夺财,倒并非是真想置其于死地。
实际上,作为巡城御史他也仅可对杖罪以下案件自行审理并结案,即仅能处以杖(大棍打)、笞(小竹板打)、枷(戴木枷示众)等刑罚。
若是徒罪以上,便要移送刑部定案。
而这件案子难以直接依律定罪,又有双方角力,一旦转送刑部,必会惊动圣上圣裁。
以圣上言必谈“孝”的作风,柳湘莲怕是落不了好,可他偏又和贾家等勋贵联系紧密。
李慎忠想来想去,如果此案处置不当,等于是将难题交给圣上,将会大大不利于他今后的仕途!
衙外喧嚷之声渐盛,他知今日前来旁听审讯之人必定众多,早加派人手引导维持治安,以免发生踩踏、盗窃等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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